自古医道不分家,许多注明的医家同时也是有名的方外术士。像注明的葛洪、孙思邈其实都是道士。道教与中医有着非常特殊的亲缘性关系。当然道家讲究养生、长生,对于药食养生明显就有着很深的研究。
其一,天人合一是道教药食养生的哲学基础。道教的药食养生理论是建立在将天与人相比附的基础之上的。在道教看来,天地生人,人禀得天地之灵气,故最为天下 贵。既然人是天地之精华,那么利用天地间的最精华的矿物质、植物乃至动物自然可以达到滋润生命的目的。由此,道教形成了“吃什么,补什么”的药食养生观 念。与之同时,道教将天地理解为大宇宙,而人的身体则为小宇宙,主张顺天之则,根据四个季节的递嬗变化,吃相匹配的保健药物或者食物。这些观念无疑是道教 天人合一的朴素思维的产物。
其二,阴阳五行是道教药食养生的核心理念。 阴阳五行说不仅为传统医学所接纳,也为道教所汲取。道教不仅认为人体的疾病是阴阳不谐的结果,而且不同的药物或具阴性,或具阳性,运用之于人体,或者滋 阴,或者壮阳。五行不仅被对应于自然界的客观事物,如五果、五谷、五畜、五菜;并且与人体之器官乃至主观感受相匹配,如五脏、五味。在此基础上,五行学说 与阴阳理论相结合被一起用来解释药食养生的道理。《黄帝内经》认为五味按照阴、阳的不同属性被划分为两类:辛、甘、淡味属阳,酸、苦、咸味属阴。药食的使 用如果能够保证阴阳平衡、五味调和,那么就能取得良好的保健效果。
其三,中和之道是道教药食养生的方法原则。中和之道不唯儒家所独有,实际上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。中和之道,在道教养生思想中根据人体、药食的属性,因 时、因地合理地进行膳食。进食的原则是——无饥无饱,无多无少,无过无不及。《抱扑子内篇·极言》中提出的“十二伤”之一,就是“食伤”:“不欲极饥而 食,食不过饱;不欲极渴而饮,饮不过多。凡食过则结积聚,饮过则成痰癖。”此外,道教的药食养生之所以规定种种饮食禁忌,其目的就在于控制和调节食物摄 入的量、时间、次数,确保生理系统、营养系统的平衡,达到身体保健的目的。
其四,内外兼修是道教药食养生的基本原理。在唐代,孙思邈亲自采药制药,搜罗民间验方秘方的同时,把调息、按摩、导引、行气等养生术纳入医疗范围,丰富了道 教医学内外兼修的内容。他提出饭前配合导引活动可以促进食欲。同样,饭后导引、按摩则有利于食物的消化,可令体中畅快。在药食使用过程中,道教医学反对过 分依赖药物,而是借助自身的宗教优势强化人的自主意识,促进药效的更好发挥。《太平经》中就有“以乐却灾法”、“神祝文诀”、“斋戒思神救死诀”等配合药 食使用的方法与口诀。道教医学通过内外兼修,打破单纯的药食治疗的限制,结合各种主客观因素加以考虑,从而彰显了道教医药养生的特色。
其五,标本兼治是道教药食养生的归属旨趣。《黄帝内经》确立了“治未病”的原则,将疾病预防放在一个极其重要的地位。从药食养生的角度而言,“食先药后”基 本上为传统中医与道教所肯定,尤其是道教在服食成仙观念的支配之下发展出服饵之术,即:“选用矿物、植物,也有少量动物类药和食物,经过一定的加工、配 伍、炮制成丹药或方剂,以内服为主要摄入途径,作用于人体,从而达到轻身益气、延年度世乃至‘长生不死’的目的。”孙思邈亦在其《备急千金要方》中单辟 “食治”篇,提出“夫为医者,当须先洞晓病源,知其所犯,以食治之,食疗不愈,然后命药”的原则,从预防保健的角度系统地总结了历来的药膳方,包括直接 取材于道教的养生方。
道教药食养生的文化贡献及作用
道教药食养生对于中华养生文化的贡献与作用是双重的:一方面,道教药食养生形成了区别其他中华养生文化的独特性,成为中华养生文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。在道 教的发展过程中,不仅形成了诸如食饵派与丹鼎派等富有特色的养生派系,而且发展出诸如黄白炼丹术、辟谷养生术以及结合符咒服药食等一系列养生技术。另一方 面,道教在药食养生方面的探索大大拓展与扩充了中医本草和方剂学。
根据药食的属性,东晋的葛洪曾列举了三种仙药:第一类是金石矿物类药,第二类是玉芝,第三类乃是一些具有滋补作用的草木药,如茯苓、地黄、麦门冬、枸杞、天 门冬、松柏脂、松实、甘菊等。南北朝的陶弘景在其著《本草经集注》中将食物本草从药物本草中分离出来,促进了后世食疗本草专书的形成,对食疗在民间的传播 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。到了唐代,食疗极为兴盛,孙思邈在《备急千金要方》中专辟“食治”和“养老食疗”篇,为食疗学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。当代有 学者在谈及道教药食的影响时,特别指出:“中国传统的服食养生文献,给我们今天的药物抗衰老研究,提供了极其丰富的资料……随着中医药的走向世界,中国古 代道教的服食养生术也必然会为全人类的健康长寿作出积极的贡献!”
在道教斋戒中,辟谷乃是修行时重要的辅助手段。在辟谷中,有的要兼以服气,通过服气来达到辟谷的目的,有的则采取药食来代替谷食,诸如食用人参、蜂蜜、茯 苓、枣等营养物质。当然,对于辟谷是否可以长生,并没有统一的看法,葛洪在《抱朴子》中就对其持保留态度。即使如此,辟谷作为道教养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 分,依然值得进一步研究与探索。
唐代以后,道教服饵派走向衰微,不过其方法与理论却为传统医家所汲取,制成了膏、丹、丸、散、汤液等诸多药剂。道士们根据传统中医学从外丹中吸收一些金石药 剂,并与内丹结合,用于自身日常摄养。综合唐代以后出现的药食养生著作,不难发现道教的药食养生呈现出与中医食疗思想相互吸收、相互融合的发展态势。元代 忽思慧著的《饮膳正要》、吴瑞著的《日用本草》,明代高濂著的《遵生八笺》、卢和著的《食物本草》、朱橚主持编写的《救荒本草》以及李时珍著的《本草纲 目》或者汲取前代道士葛洪、陶弘景、孙思邈等人的养生思想,或者以以往的道经作注。可以说,早期黄老道家影响下的一系列典籍奠定了后世道教饮食养生术与中 医食疗学的共同基础,并决定了二者在历史上相互融合的格局。
道医相融:从道教药食养生到中医药养生
道教的药食养生以得道成仙为终极目标,具有超越化的宗教色彩。中医则以治病救人为目标,具有世俗化的特征。因为有宗教精神的支撑,不论炼丹有多么危险,代价 多么沉重,道士们依然锲而不舍;同时,由于道教坚持生命无限性的信念,所以始终将养生放在治病之前。有学者认为:“在道教的药学中,将世俗中药学用以治病 的药称之为‘下药’,而把延年益寿的药称之为‘上药’,并和外丹黄白相衔接。道教医药学笼罩在道教神学的气氛之下,将健身却病作为服丹成仙的准备。”而 中医认为,医药养生能治病,却不能保命,遑论长生不死。故其以防病、治病、维护生命健康作为目标和出发点。当然,由于两者各具独立性,所以才会异彩纷呈, 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。
自近代以来,中医面临着被边缘化的危险,甚至出现了“中医废存”的讨论。在这种背景下中医需要保持自身的独立性,需要整合内部诸要素,更好地促进传统中医向现代中医的转型。事实上,“道医相融”的理论和实践或可为中医的发展提供一条可行的路径。
在药食养生方面,现代社会生态环境的恶化以及大规模人工种植的局限性,使得中医药材的药效下降。在这方面,道士采集的药材可能更天然,更多保持了传统中医的风貌。故而,可以将道医的发展,视为现代中医学发展的一支重要补充力量。现代医学认为各类疾病诸如糖尿病、心脑血管疾病等都与过食引起的脂肪堆积、血管老化、血糖升高有关,因此适当地少食、断食非常有利于这类病人的保健养生,这也部分印证了道教药食养生理论的科学性。故而,可以适当地推广道教的辟谷、服饵、导引等养生技巧。
除了以上的内容,道教还有这得天独厚的优势,那就是信仰!道教在药食养生的过程中总是在强调精神、意念的澄定,这无疑是一种信仰方式的体现。我们可以挖掘这种特有的文化资源,来探索道家对人心灵的治疗方法,从而进一步来研究对医药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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